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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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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

落水的兩個女孩被急急忙忙撈了上來。

一個威儀不凡的女子站出來穩住她們:“你們倆回車上把衣裳換了, 別給我在關鍵時候掉鏈子。”

深秋夜裏的冷風摧人肌骨,兩個女孩渾身濕淋淋的,透薄的料子貼在身上, 也沒人給個遮擋,只好抱著琵琶在胸前,慌亂的跑了出去。

傅蓉微心裏默念了一句真是對不住, 跟上了她們的腳步。

這些樂女們在自己的車上都備了衣物,有的是以防萬一, 有的是為方便辦事。

傅蓉微跟到了她們的車外。

姜煦停住腳步, 從腰間摸出了一包藥粉, 遞給她, 用眼神示意她上。

傅蓉微太熟悉這手段了, 她上前掀開車簾的一角, 穩穩地托起紙包的藥粉, 沒有半點猶疑和顫抖,輕輕一吹, 全送進了車裏。

須臾,車裏發出了倒地的悶聲。

傅蓉微用手帕捂住口鼻,掀開簾子鉆了進去,兩個樂女已中招昏迷,她拿走了樂女剛準備出來的兩套衣衫,還有她們的琵琶。

姜煦被她拉著隱進了草木繁茂的暗處。

傅蓉微催促著:“換衣裳。”

姜煦絲毫沒有為難, 拿到手就往身上披,樂女的衣裳又輕又薄, 腰只有盈盈一握, 傅蓉微驚奇的發現,這衣裳穿在她身上都緊了, 勒得前胸貼後背,要被擠成薄薄一片似的。

姜煦這可怎麽穿。

傅蓉微側頭瞧過去。

姜煦卻一動沒動,眼睛正盯著她。

傅蓉微輕擡下巴:“你等什麽呢?”

姜煦道:“你換就行,我不用。”

傅蓉微聽出了滿滿的囂張,咬牙把腰狠狠一束。

姜煦看著都抽了下眉頭,道:“不難受?”

傅蓉微深吸一口氣,微笑道:“不難受,合身得很。”

姜煦從地上撿起一件披風,揚開罩在了傅蓉微身上,道:“一時半刻忍就忍了,你可別和她們學,餓剩一身皮包骨。”

傅蓉微道:“她們也是為了討好那些達官顯貴的癖好,餓瘦一點,就能活得好一些。”

姜煦:“你憐憫她們?”

傅蓉微笑容有些淡了:“我還哪能顧得上她們啊。”

有心無力,她也做不了什麽,世道就是這樣對她們的。

傅蓉微系緊了披風,挽了一下頭發,抱起琵琶,轉身走回了園子。

姜煦就跟在她身後:“夜裏天色暗,水面兩側沒有燈,看不清什麽。她們怕耽擱了貴人的宴,不可能在岸邊等你太久,等她們先走一段距離,你再上橋。我會在對面接你,別怕……你在抖。”

傅蓉微一向腦子用的多,動的少,顯得有點四肢不勤。

到了這種時候,只能硬上。

傅蓉微摸了摸自己的手,其實並沒有感覺到抖。

姜煦說了句:“你如果願意,可以在安全的地方等我,我一個人也可以。”

傅蓉微道:“不行,我要親眼去看。”

姜煦猜她就是這個回答。

耳邊已經能聽到水聲,也傳來了樂女們交談的聲音。

姜煦按住她的肩。

傅蓉微停了下來,等。

等她們耐心告罄,果然如姜煦所料那般,先一步上橋時,傅蓉微眼見她們走過了一半,才動身。

站在浮橋上,傅蓉微感覺到身後已經空了,橋面是軟的,一節一節的木頭用繩子連在一起,每走一步,都要在水上蕩一下。

每個從橋上走過的人有難免踉蹌。

傅蓉微實在不懂陽瑛郡主是怎麽想的,在自己的別院中建這麽一座橋。

距離拉開的足夠長,披風的帽子蓋在臉上,同行的樂女們便無人能註意到她的臉。

她們疾步渡橋,可能是真的來不及了,分明見她在身後不遠處,可不肯停下等一等,而是直接進了那座高閣裏。

傅蓉微踩在地上面,終於感受到了踏實。

姜煦已經在對岸等著她了。

傅蓉微不知他是怎麽過來的,打量他渾身上下,只有袍角沾了水。

姜煦道:“這座浮橋建的很有深意,我猜是為了鑒別某些人的身份。”

傅蓉微沒明白:“什麽意思?”

姜煦指著樓閣上的窗戶,道:“那窗戶正對著橋面,站在窗後,橋上的人一覽無餘。浮橋建成這個樣子,普通走上去,必然搖晃不穩,但習武之人不同,他們下盤練得穩,走這種橋,一眼看上去就與普通人不同。”

都是猜測,也許是真的,也許是他想多了。

傅蓉微道:“已經防備到這種程度了嗎?”

姜煦又引她到了一樓的窗戶外,托著她的身體,把她送了進去。

此處是偏僻的,少有人經過。

姜煦緊跟著翻窗進來。

傅蓉微開始沈默,一句話也不肯多說,恨不能把嘴巴縫上,免得不經意間壞了大事。

樓閣的最頂層,笙歌曼舞,觥籌交錯。

下人們托著漆盤,傳上了待客的盛品。

姜煦劍走偏鋒,不去湊那熱鬧,摸到了陽瑛郡主休息的臥房裏,撥開床頭的立櫃,道:“你先藏著,我去轉一轉。”

傅蓉微攏住了衣裙,先是坐了進去,然後收腿縮成了一團,她對姜煦道:“你小心些。”

幸虧立櫃深,下頭一片寬敞,傅蓉微藏在疊好的被褥後,基本看不出異常。

姜煦點了點頭,用被子搭住了最疏松的一角,在外面合上了櫃門。

傅蓉微獨處於黑暗和幽靜中,摸到了自己腕上的珠串,開始一圈一圈的數著珠子。

夜宴上賓客都在時,她沒有飛檐走壁的本事,無法靠近,只能蟄伏在此等候。

傅蓉微內心開始暗自慶幸,她手裏沒有可用的人,幸虧姜煦回來了,否則她靠自己,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封子行,這事兒便沒法辦下去了。

姜煦這一去遲遲未回。

傅蓉微也算不住究竟等了多久,好在她從不缺耐心,終於某一個瞬間,櫃門一開,一個影子毫不猶豫的鉆了進來。傅蓉微聞到那股劃過鼻尖的淡淡熏香,往旁側身一避,給他留足了落腳的空間。

這巴掌的地方,塞一個人綽綽有餘,塞兩個人便覺得擁擠了。

姜煦在她耳邊道:“馬上來了。”

傅蓉微來不及問什麽來了,就聽房門被一股大力撞開。傅蓉微緊跟著呼吸一滯,聽腳步聲,不止一個人,甚至不止兩個人,雜亂的疊在一起,踉蹌著沖進了內室。

傅蓉微一臉茫然,完全猜不到外面這是在鬧什麽。

直到片刻後,一陣摔打的悶響後,清晰刺耳的裂帛聲炸開,緊跟著的就是斷斷續續的□□和嗚咽。

傅蓉微早不是不通人事的閨閣女兒了,一聽這個聲音就知道外面在辦什麽時,轉瞬間,她臉上已經化了十餘種表情。

如此狂悖的事放在世家裏,簡直想都不敢想。

傅蓉微無措的擡起雙手,搭在耳朵上,可那聲音還是能穿過指縫,一勁兒的往裏鉆。

更要命的是,姜煦忽然拿掉了她的手,對她耳語道:“仔細聽。”

還聽?!

傅蓉微又驚又氣。

——“你什麽時候走?”

有人開口說了這麽一句話,是個女人。

情濃中的人聲線與平常不同,傅蓉微不敢確定她就是陽瑛郡主。

她還真豎起耳朵仔細聽,從那些難堪的生息中,捕捉著他們交談的聲音。

“等辦完事就走。”一個男人咕噥著說。

“什麽時候能辦完?”女人又問。

傅蓉微眉頭擰在一起,這下幾乎能確認了,就是陽瑛郡主沒錯。

那個男人說:“快了,馬上。”

陽瑛郡主道:“你這一走,又要我等你到什麽時候?”

那人道:“你可以跟我一起走,或者,等我來接你……待我如願登基,我一定盛裝迎娶你做我的皇妃。”

寥寥幾句話已經可以明白這個男人的身份了。

難怪胥柒只交代給她泣露園這一個地方,果然是來了就能明白一切。

傅蓉微在這一刻非常想動手捉奸。

然而外面不知到了何種程度,風雨忽然猛烈了起來,傅蓉微剛擡起的手又放下了。

她強忍著腹中一陣陣的翻騰作嘔,沈吟了須臾,拍拍姜煦的胸膛:“你去。”

姜煦貼著她的耳朵,道:“不合適。”

這事兒他們要是露面幹了,以後馠都城就要四處傳唱他們的笑話了。

該要臉的時候不能含糊。

傅蓉微只吸了一口氣的功夫,就做出了取舍,道:“那我去。”

她是能豁出去的狠人。

姜煦牢牢扣住她的手臂:“別動,好了,聽我說,我已經有安排了。”

傅蓉微停下了試探。

夜宴的賓客散場時,個個意猶未盡,染上了微醺,飄飄然的走了出去。

此時恰逢有人逆著離席的人潮,帶著一行親衛,從門口光明正大的招搖而進。

有婦人女眷被吸引了目光,“哦”了一聲:“那是誰?看著似乎有幾分眼熟?”

“是眼熟,讓我想想。”

“潁川王妃?”

“是她是她,她也來了?郡主請來的?”

湖面上一片漆黑寂靜,高高的樓閣上燈火也熄了,樓頂的窗口本該時刻有人守著放哨,此時也偃旗息鼓,沒了動靜。

姜煦剛剛在樓裏不是白逛的。

該走的都走了。

該撂倒的也都撂倒了。

窗口裏橫七豎八昏倒在地的幾個壯漢,就是姜煦的手筆。

林霜艷仰頭,看到窗口外挑著一根竹竿,上面拴著一段紅綢在風中狂舞。

這是約定好的標志。

林霜艷帶來的是城防營的兵馬。

她本是沒有資格調用軍隊的,但城防營駐軍守衛馠都,林霜艷半夜叩門,只一句南越探子在都,便引起了相當不凡的重視。

“這是陽瑛郡主的樓閣。”領兵前來的將軍說道。

林霜艷沒有猶豫:“上樓。”

整肅的步伐踩著臺階登上高高的樓閣。

那動靜明顯,不光傅蓉微聽到了,正在外面糾纏的人也聽到了。

一切淫靡的聲響戛然而止。

門被人破開的那一瞬間。

窗戶也破開了,有人從窗一躍而下,試圖脫逃。

女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。

果然,房間裏剛才不止有那兩個人。

姜煦要保證關鍵時候不出亂子,伸手捂住了傅蓉微的嘴,不許她發出任何聲音。

黑暗中,傅蓉微眼睛睜得越發大了。

林霜艷站在門口,瞧著一地狼藉,淡漠道:“陽瑛郡主,你可是個尚未許人的姑娘。”

城防營將軍雄渾的發令:“都楞著幹什麽,還不快去攔,把那奸賊抓回來!”

林霜艷在屋子裏轉了一圈,呵斥兩個婢女給主子穿好衣裳,然後城防營的人上手把陽瑛郡主拖了出去。

姜煦松開了手。

傅蓉微知道現在可以說話了,道:“那個人跑了,下面就是水。”

姜煦道:“跑不了。”

他伸手一推櫃門,屋子裏熄了燈,一片朦朦朧朧的黑暗。姜煦跨了出去:“我賭他還會回來,你信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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